第8章
我没应,他也不以为忤:“你打算走着去?”
我忍无可忍,回头瞪他,但在我破口大骂之前,他说了一句足以让
我闭嘴的话。他说:“我有车。”周至深不仅有车,还有专门的司机。十分钟后,我坐在周至深有着真皮沙发的名车里,一再告诉自己,
我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才上了他的车。我不知道乔亿在哪个警察局,只能跟着周至深车上的导航走,从最近的找起。下车的时候,周至深也下了车,跟着我钻进了一间空气混浊的警局。我们这一片区域龙蛇混杂,在警察局里无论看见什么样的犯人都没
周至深一直站在门边,皱着眉头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让我觉得稀奇。我没理会,只专心向前台询问是否收押了乔亿这个人。前台查了半天,给出的答案是查无此人。我泄气地转过身,正想招呼周至深前往下一个地点,就看见两个警
察押着一个男人走进来,那男人似乎刚经历过斗殴,额头上鲜血淋漓,
惨不忍睹。周至深也看见了那个男人,下一刻,他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。我走过去扯他的胳膊:“害怕就快走吧,别看了。”然而我扯不动他,他的目光晃过来,似乎在费尽力气忍耐着什么。
我皱起眉头:“你晕血?”他没应答,跌跌撞撞地往外走,整个身体都靠在墙上,似乎连呼吸
都变得艰难。难道他又发病了?我正惊诧,就觉得他的手按住了我的胳膊:“乔遇,吻我!”我只觉得烦躁:“不要闹了!你带药了没有?药呢?”他不动,我干脆动手去摸他的口袋,然而下一刻,他忽然整个人靠
了上来,我支撑不住他,只能旋过身,用自己的背靠着墙壁支撑他的重
量。一句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,我仰起头,他恰好俯了下来。在他的目光失去清明的那一刻,我们终究还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接
了吻。阳光耀眼,不远处有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,我只觉炫目,不得不
将目光聚焦在眼前。周至深的眼睛亦睁开着,里头是满溢的惊讶和羞涩。一瞬间,我以为自己看错了,但他眼中那异样的情绪消散得很快,
在我费力将他推开时,他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清明。我有些气急败坏:“如果不是你有病,我真的会打你的!”他已经可以自己勉强站稳,只是还需要用手撑着墙喘气,而他第一
时间竟然是去看自己的表,脸上是无奈的惊喜:“原来真的可以。”他扭头看我:“只有你可以。”我咬着牙瞪他:“你有病!”“是!”他站直了身体,眼中是我们相遇至今从未见过的狂热,
“可是,也许你会是我的药!”
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,说出来的内容更在往后的时光里成为任人调侃的笑话,只是在这一刻,我竟然觉得,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。
白日耀耀,给他的身影镀上了光圈,他对我伸出手:“乔遇,来我身边,帮我!”
###留在周至深身边,比任何一条路都要好
我自然没有因为周至深的一句话就到他的身边去。
事情的发展蹊跷得超乎我的意料,周至深来路不明,我跌跌撞撞生活了这些年,本就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,更何况他要我做的事情过分又奇怪,所以我给周至深的答案是:“你帮我把我老爸找出来,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。”
我不知道周至深的来路,但他必定非富即贵。他要走了乔亿的个人信息,当着我的面打了几个电话,半个小时
后,我知道了关押乔亿的具体地点。周至深将我送到关押乔亿的警局。乔亿瘦了一整圈,我们见面的小房子里有警察看守,不允许肢体接
触。我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:“你好好待着,不要生事,我会想办法救你。”乔亿看着我,又看了看我身
旁的周至深,忽然笑了起来:“女儿,
这是你男朋友?”我皱起眉头:“不相干的人,死活要跟着来。”周至深挑了挑眉,一抹冷笑凝在嘴角,手指敲在桌子上,咔嗒作
响。乔亿摇了摇头:“乖女儿,不必费心了,我这次怕是出不去了。”
我不是圣母,这十多年来,我也想过摆脱乔亿,安稳地过自己的生
活,然而偏偏做不到,每次离家出走,都不到一个礼拜便又折回,卖力
工作替他还债。
乔亿再不像样,起码也给了我一片屋檐,将我养大。
我咬咬牙:“你是伤人,但我听说那人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,只要
他好起来,你……”
“不!”乔亿抬起眼睛,他多年来沉迷赌博,眼神早已浑浊不堪,
“不止这些。”
他嗫嚅着,倒是我旁边的周至深开了口:“我刚才同律师聊了一
下,他的罪状不止伤人,他还在多年前参与了拐卖妇女儿童,作案十数
宗,他已经认罪。”
我的手指掐着虎口,掐入了皮肉中,却不觉得疼痛:“开什么玩
笑,他胆子那么小,怎么可能去拐卖妇女儿童!”
周至深的目光却落在乔亿身上:“当事人就在这里,你可以自己问
他。”
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就见乔亿苦笑起来:“这些年我也没想瞒
你,你也应该猜到了一点吧?我们除了都是中国人,其他地方没有一样
是相似的。”
我抿着嘴,感觉喉咙发干发涩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乔亿实在是一个太不合格的父亲,他赌博成性,可是偶尔在看着我
的时候,却偏偏带着温情;虽然他会抱着尚且年幼的我到处博同情、借
钱,可是他再怎么为了赌博倾家荡产,也从未打过我的主意。
乔亿用手捂住了脸:“十多年前,我迷上赌钱,搞得妻离子散,孩
子本来跟着我的,可是我顾着赌钱,将她忘在家里。那个时候也不知道
她怎么会突然发烧,她大病一场之后,脑子就不好了,后来跟着她母亲
回了香港。我为了赚钱还赌债,搭线做了那些事……”
他抹了抹眼睛:“每一个寄放到我这里的孩子都送走了,只有你,
这么巧,你和我的女儿一样,都叫乔遇,连岁数都相当,我这辈子就动
了那么一次恻隐之心,把你留了下来。”
我捏紧拳头,手心里传来痛意的时候,周至深忽然伸手过来将我的手掰开,他的眉头皱着:“够了,我不能见血。”我扬眉看他,心想我怎么会让一个见面不到几次的男人坐在这里听这出天方夜谭,我笑起来:“周先生,请你出去。”周至深眉头皱得更深,我以为他会发怒,谁知他一言不发,竟然顺从地站起来走了出去。等他出去后,我才看向乔亿:“我只问一次,你说的,都是真的?”
我确实怀疑过乔亿不是我亲生父亲,他说得对,他从没有刻意隐瞒过我,有时候在他欠债欠得走投无路的时候,他总会看着我感叹:“怎么你家里的人还不来找你?再跟着我,你可就毁了。”
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,但从不去深究。这世上没有人在寻找我,比我不是乔亿亲生女儿更让我无法接受。乔亿叹着气:“没人活得像我这么失败,一把岁数了,戒赌不成,
还要拖累人。”
他摇着头又笑起来:“我那天在赌场,想着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,赢了我就收手了,可是老天太爱捉弄我了,我现在就算出去了,那群人也不会放过我,何况我还欠了一身的债。最重要的是,我不忍心再拖累你了,干脆就认了罪。”